回到包廂時, 裏面還熱火朝天地鬧騰著，她的室友們已經徹底跟他們玩成一團，壓根都沒發現她剛才出去了。

方南梔松了口氣, 看向在她身後進來的李屹舟。

方才懷抱的溫度和味道似乎還殘留著, 方南梔都沒好意思跟他對視, 他的眼神太深了, 也許是因為喝了酒的緣故，看著特別地……勾人。

“你坐下緩緩……”她給他讓了個位置。

李屹舟嗯了聲，在她旁邊坐下。

後續，方南梔沒有再跟他多說什麽。但因為那個擁抱, 她的思緒完全是在他身上的，根本沒法抽身跟別人去玩鬧。

一個小時後, 慶功宴總算結束了，大家要在宿舍門關閉之前回去。

從ktv出來，眾人像是預謀好了一樣, 四個四個上車，就把李屹舟和方南梔單獨留下了。

方南梔是一點辦法都沒有, 只好跟李屹舟在一塊，等待叫的車過來。

“你還站得住嗎？”她有點不放心地問他。

其實經過這麽久，他的酒氣差不多都散了, 也沒什麽暈眩的感覺, 然而此時看著她關心的眼神，李屹舟卻是遲疑了下, 說：“好像不太行。”

方南梔當了真, 往他身邊挪了一步, 擡手：“那你扶著我, 別摔了。”

李屹舟嘴角輕揚, 拉住了她的手臂：“嗯。”

車子在五分鐘之後到了，這地方離學校不算遠，二十分鐘車程。

全程，他??x?的手都抓著她的手臂，方南梔也沒在意，頻繁轉頭看他，生怕他不舒服。

下車後，他依然拉著她。

方南梔猶豫了下，畢竟這裏是學校，好像有點不合適，但看了看李屹舟，又怕他摔倒。

“你……現在還暈嗎？”

李屹舟神色清明，淡定道：“暈。”

方南梔：“好吧，那你走慢點。”

“嗯。”

此時已經快十一點了，校園內人不多，只零星幾個在路上。

路燈下，一切都變得很安靜。

“一直沒問過你，那個模型是哪裏做的。”路上，李屹舟突然淡淡問了句。

方南梔頓了頓：“你說Perot Museum？”

“嗯。”

方南梔：“杭城那邊的一家工作室，叫天洋。”

李屹舟：“倒是沒聽說過。”

“很正常，因為那年他們工作室還特別小，我當時找了好多家後才找到它的呢。不過雖然規模小，但他們技術很好的。”方南梔說，“你看那個模型，做的很精致吧。”

找了好多家？

李屹舟看了她一眼，幾乎能想象到她當時為了弄這個東西四處奔波的樣子。

明明那個時候她上課時間都很緊，也不知道是怎麽擠出時間的。

“謝謝。”

“啊？”

李屹舟有些心疼，為過去那個方南梔。

他很慶幸他現在知道了這些，沒有讓她做的事沈寂在沒人知道的時光當中。

李屹舟：“我是說那個禮物，我也一直沒跟你說過謝謝，我很喜歡。”

方南梔有些靦腆地低下頭，地面上，兩人的影子觸碰在一起，怎麽都分不開來。

她淡笑了下，說：“不用謝，當時你要畢業了，我就是想送你一個畢業禮物，你喜歡就好了。”

夜色還很漫長，兩人有一句沒一句的說著話，來到了男生宿舍樓下。

方南梔怕他路上有危險，特意送他到這裏。

“你等一等，郝來師兄馬上下來。”

李屹舟楞了下：“你叫他了？”

方南梔說：“嗯，我怕你上樓的時候不安全。”

正說著呢，看到穿著短袖大褲衩的郝來跑了出來，“我來了我來了！”

方南梔把李屹舟的手交給郝來：“師兄，那他交給你了，我先走了。”

郝來：“放心吧！”

方南梔看向李屹舟：“我回去了，你早點睡。”

李屹舟點了點頭。

她轉身走後，他也沒動，目光落在她身上，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拐角處。

“你竟然喝醉了，喝多少啊，這麽猛？”郝來方才收到方南梔的消息，那可是激動得很，沒想到李屹舟竟然喝醉了，還需要人扶回來！！

“喝了挺多，走吧。”李屹舟拉開了郝來扶著他的手，懶洋洋地往宿舍樓裏走。

郝來猛地回頭，看著他穩得不行的背影，“你他媽的，能正常走路啊？”

李屹舟：“我有說我不能正常走路嗎？”

“不是，那你剛才不是被南梔扶著回來的嗎……”郝來一頓，恍然大悟，“你裝的？”

李屹舟沒搭理他，徑直往前去。

郝來追了上去，一把勾住李屹舟的肩，“行啊李屹舟，我是沒想到你也能走’不要臉’這條路。”

“手拿開。”

郝來：“噢手拿開～剛才跟南梔怎麽不這麽說呢。”

李屹舟笑了下，略帶嫌棄道：“你跟她能比嗎。”

“你幹什麽！性別歧視啊！我明天就去告訴南梔，你就是裝的！”

“喔。”

嘴上這麽說，但實際上郝來根本不會告密，他是巴不得李屹舟和方南梔在一塊，畢竟他很好奇李屹舟真的談起戀愛來會怎麽樣。

估計比現在更讓人發酸吧？！

——

次日，關於籃球賽上的事果然在學校裏傳開了。

之前原本還說李屹舟和方南梔只是普通朋友的人，籃球賽之後是怎麽都沒法再說普通朋友了。

哪個普通朋友會讓李屹舟牽著回到座位上的！

羅佳佳坐在電腦面前，看著校內貼笑得十分開心，自己樂還不行，還得把梁甜和孟清叫過來一起看，做為昨天近距離觀賞的三人，她們是最有發言權的，但又不能發言，只能看著圍觀群眾又是發照片又是發視頻，上躥下跳好不熱鬧。

【我的位置當時就在靠門的地方，那場面真的絕了。方南梔應該是生氣了要走，李屹舟追上來把人攔住了！讓她別走，說自己沒有要加別的女生！我操了！李屹舟這是什麽發言？真慌了趕著去解釋啊！】

【是說那個穿運動服的女生要微信嗎，我有看到她！好像是別校的！】

【果然還是要美女啊，我的帥哥沒有了嗚嗚嗚】

【漂亮顯然不是重點啊，那歐陽甄也很漂亮，也沒見李屹舟喜歡】

【據籃球隊那邊的可靠消息，兩人還沒在一起，李屹舟在追方南梔】

【啊啊啊啊這是那麽結合啊，顏值殺我】

【放開我女神！千萬別在一起啊！！！】

【滾！！別拆我cp！】

……

學校裏唱衰的也有，但興致勃勃等著兩人在一起的也有。

方南梔看到這些內容還覺得挺不好意思的，有時候和李屹舟一起在社團裏，都覺得大家的眼神帶著幾分暧昧。

但李屹舟本人好像完全不在乎，後來一段時間裏，他照樣給她買早餐，有時候很晚從活動室出來，也照樣送她回寢室樓。

他完全無視別人的視線，弄得最後方南梔跟他走在一塊，也有點習慣了。

這天，是周五。

方南梔拖了個小行李箱從宿舍樓下來，這周末他們要去帝都做調研，為了不影響上課，還要在周一早上前盡量趕回來。

飛機中午十一點的，他們想早點去帝都，趕周五下午五點閉館前的一個建築作品展。

這還是方南梔第一次和李屹舟一起出遠門，雖然還有郝來在，但她還是覺得很神奇，她真正感覺到了和他並肩同行的樂趣。

飛行時間是兩個小時，方南梔一路都很興奮，全程沒睡過覺，落地後，三人把行李放到了酒店後，也沒休息，徑直出了門。

帝都這個大型建築作品展的展覽地點就在國際會展中心，離他們的酒店不遠，裏面的作品來自全球各地知名的建築師之手，且大部分都是原稿件和模型，十分珍貴。

他們手裏的三張票，還是李屹舟他大二做項目時認識的一個合作商送的，正好這次要來帝都做調研，幹脆就把那個展也看了。

“會不會覺得累？”路上，李屹舟問方南梔。

“不累，我現在可激動了。”

“精力挺好。”

方南梔：“當然了，我還是第一次看這麽專業這麽大型的建築模型展！”

李屹舟看著她眼睛泛光的樣子，輕笑了下：“值了。”

“嗯？什麽值了？”

“沒，你們倆再檢查一下票和身份證帶沒帶。”

李屹舟想的是，這票值了，她比他想象中的還要開心。

副駕駛座上的郝來：“帶了帶了，放心吧。”

方南梔：“我也帶了，沒忘！”

李屹舟嗯了聲，溫聲道：“很棒。”

方南梔：“……”

這誇得，怎麽好像家長哄小朋友的口吻。

郝來：“？？”

誰棒？哪棒了？

——

約莫過了二十分鐘後，三人到了目的地。

檢票，安檢……進入場地。

今天來展會的人很多，方南梔壓抑著興奮感，安靜地走在眾多陳列的作品之中。

她喜歡建築，一開始是感興趣，後來真成了熱愛的事物。

作為建築生，此刻看著這些作品，心中難免波瀾起伏，她忍不住想著，也許有一天……她也可以賦予她的作品各種意義，也可以讓它們被大家熟知，觀賞。

逛了一圈後，方南梔看到了一個眼熟的模型。

“這是阿聯酋沙漠裏那個，我在案例裏看過一次！”方南梔俯身看著玻璃展櫃裏的模型，驚喜道。

郝來：“哪個哪個？”

李屹舟：“阿聯酋沙雅集團的新總部，哈蒂建築事務所設計的“沙漠之花”。”

方南梔：“對，沙漠之花！好漂亮啊。”

郝來：“這線條確實美，要是親眼在沙漠裏看到應該很震撼。欸，它是什麽動力源啊？太陽能嗎？”

李屹舟：“嗯，太陽能是主要動力，但據說還準備實施符合LEED 白金標準的新型運營技術，大概還是想在未來實現零碳排放吧。”

方南梔知道它是什麽，但沒具體了解那麽多內部的東西。

李屹舟是百科全書嗎，這都知道。

“它的主設計師是誰呀？是很有名氣的嗎？”她忍不住問道。

李屹舟看方南梔感興趣，剛想給她詳細地說點什麽，擡眸間，卻突然看到不遠處一個熟悉的身影。

他的面色頓時凝住了。

方南梔沒聽到李屹舟的回答，奇怪地看了他一眼，卻發現他定定地看著前方。

她不明所以，也望了過去。

只見不遠處站了個女人，氣質出眾，優雅又漂亮，光看外表的話約莫三十多歲。

但方南梔認識她，高中時候去李屹舟家的時候，有那麽一回是見過她的，匆匆一面而已，但方南梔印象深刻。

因為李屹舟??x?的母親長得真的很好看，而且當年許亭優跟她說阿姨四十二的時候，她還很震驚來著。

“阿姨……”她低喃。

郝來：“啊？什麽阿姨？認識啊？”

方南梔點點頭，看向了李屹舟，奇怪的是，李屹舟沒有過去，連招呼都沒有，看他的神色，好像並不知道今天會在這裏碰到他媽媽。

梁月言看到李屹舟也很驚訝，她已經很長一段時間沒有見到過李屹舟，這次回國，她給他發過消息，但並沒有得到回覆。

她原想在帝都辦好事，再去一趟明海找他，沒想到今天竟然會在這裏看到他，怔楞過後，她急急走了過來：“屹舟。”

李屹舟面色僵硬過後變得及其冷淡，沒說話。

方南梔之前就猜測他跟家裏有什麽問題，只是一直不方便問，現在一看，可以確定了。

“阿姨好。”見場面有點尷尬，方南梔問了聲好。

梁月言這才註意到方南梔，但是看著眼前漂亮的小姑娘，她又認不出是誰。

“你……”

“阿姨我是方南梔，以前……我們見過一次。”

梁月言聽到這個名字是想起來了，幾年前在杭城的時候，在家跟兒子聊天時偶爾會聽到這個名字。他說她是亭優那孩子的同學，也住在同個小區，很聰明。

而且她們確實也見過一次，就在她家裏，但她記得當時是個胖胖的小姑娘。

“南梔，好久不見了。”梁月言對她笑了笑，眼神幾分慈愛，“變這麽漂亮了。”

方南梔：“謝謝阿姨。”

梁月言看看李屹舟，又看看方南梔，問道：“今天不是周五嗎，你們怎麽會在這呢？”

方南梔見李屹舟一言不發，答道：“我們是來這做個小調研的，順便來看個展……”

“原來是這樣，南梔你也在明大念書了？”

“嗯。”

“真好。”梁月言看向李屹舟，眼裏幾分希冀，也又幾分討好，“那，你們住哪呢？我們晚上要不要一起吃飯？”

方南梔這個就沒辦法答了，她不清楚兩人之間到底怎麽回事，正猶豫著呢，突然看到不遠處又有個人走了過來。

“月言。”是一個四十多歲的男人，穿著西裝，打扮很儒雅。

方南梔幾乎在這瞬間感覺到李屹舟呼吸都沈了，他目光變得更冷，突然拉著她的手往外走。

“屹舟！等等——”梁月言急急喊住。

李屹舟停住腳步，沒回頭，冷聲道：“你不想我在這裏惹事的話，就讓他離我遠點。”

梁月言生生停住了腳步。

後來三人在展館沒停留一會就打道回酒店了，路上，郝來和方南梔都能感覺到李屹舟的沈默。

回到酒店時天還沒黑，李屹舟說先回房間休息後，一直到晚飯時間也沒出來。

郝來跟他同個房間，說他心情不太好，給他點個外賣。

方南梔吃完飯回來後，還是不太放心，忍不住走到他們房間外敲門。

來開門的是郝來：“屹舟出去了。”

方南梔：“去哪？”

郝來說：“應該是去樓上那家餐廳吃飯吧，之前叫了外賣他沒吃，就涼了，他剛才說去樓上吃點。南梔，我感覺他心情還是不太好，我不敢多問，要不你去看看？”

方南梔點頭：“好，我去找他。”

“嗯。”

這家酒店樓上有個餐廳，還有露天的部分。

方南梔上樓後在餐廳內看了一圈，沒見著人，於是走到露臺外面，這個天氣夜晚還有些冷意，露臺的座位都沒有人，所以方南梔一眼就看到了那個身影。

他一個人站在露臺邊，單手支著欄桿上，衣擺被風吹的一陣一陣鼓起，指尖有一點光亮。

方南梔腳步微頓，但還是鼓起勇氣走了過去。

身後有腳步聲響起，李屹舟回頭看了眼。看到是方南梔過來時，他眼中的冷意頓時收斂了很多，拿著煙的那只手也很明顯往邊上撤了下。

方南梔走到了他身邊，看了眼那點火星，又不動聲色地收了回來。

夜風吹來，一縷煙飄過，到了她身側。

李屹舟皺了下眉，往後退了一步，又輕推了下她的肩膀，把兩人調了位。

順著風，白色的煙霧不再沾染她，散在了空氣中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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